<3>

早晨的陽光照射進來,羽伸個懶腰慢悠悠的起身,發現身邊的人已經起床挺久了,連被窩都涼了。

退下身上的衣物,他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微涼的溫水從頭頂沖下,驅走了一絲疲勞和睡意。

「好累……」

昨天使用能力造成的疲勞還沒完全退去,他把瀏海頭髮撩起,看著鏡中的自己,然後愣住……

「蒼――――」

在前面一邊顧書店一邊把羽紀錄的故事打成小說要拿去印的蒼手頓了一下,店內兩位女學生則嚇了一跳。

後面的拉門被怒氣沖沖的拉開,頭髮還濕著的羽就衝了出來,直接衝到蒼身邊,指著自己鎖骨和脖子的紅痕,「御ノ神稻蒼你最好給我說清楚你到底幹了什麼事!」

「呃……」蒼餘光瞄見兩個女學生臉紅了,「羽、羽迦,冷靜點。」

「快說。」冷下臉,羽微抬下巴看著蒼。

「你……先將和服先繫好……會引人犯罪的。」蒼伸手將快走光的浴袍下襬拉好,順便遮住剛剛被人看光的白皙大腿,然後裝作最無辜的樣子,「我什麼都沒做啊,羽。」

「那這吻痕是怎樣?」羽的語氣冰到最低點。

兩個女學生倒抽了一口氣,然後興奮的開始咬耳朵。

「因為昨天有人睡死還抱著我的脖子不肯鬆手,我只好……」蒼壞笑的將人摟進懷裡,然後低下頭作勢吻了羽的脖子,「讓他自己鬆手啦。」

「最好這樣有用。」羽微瞇起眼睛。

「你不知道……」蒼湊近羽耳邊,將後面消失的話語告訴他。

羽愣了一下,然後臉瞬間漲紅,「……你這個變態!」

說完,人就跑回後面了。

「那、那個,請問兩位是……」其中一位女學生在羽走後拿著一本書朝蒼走去結帳,然後小心翼翼的問。

「嗯?」心情很好的蒼微微一笑,女學生頓時心跳了一下,「總共是350元。」

被無視問題的女學生有些失望地低頭翻找錢包,一抬頭就看見蒼將食指放在唇前,對她們眨眨眼,「要保密喔!」

兩人頓時有種心臟中箭的感覺,羞紅了臉離開了書店。

蒼從桌子下取出同一本書,然後擺到空出來的書櫃上,順手將店門上的牌子翻成「休息中」

「羽,來,我幫你吹頭髮。」蒼從櫃檯下拿出吹風機和梳子,等羽從後面慢慢走出來。

「這樣要怎麼穿衣服啦……」臉色超差的羽欲哭無淚的搥打蒼,他換了一件V領衣加黑褲,脖子和鎖骨一覽無遺。

在白皙的皮膚上,那一點一點的紅痕更加清楚,彷彿在宣示著蒼的主權。

「對不起嘛……」蒼垂下眼眸,然後溫柔的拿毛巾擦拭他的頭髮,「下次不會了。」

「……」鼓起臉頰,羽哼了一聲,「我要點心賠罪。」

「好。」蒼輕吻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後打開吹風機「想吃什麼?」

「你明明知道的。」羽大大方方的在椅子上坐下,「你書寫到哪裡了?」

「快寫完了。」仔細打理羽的頭髮,蒼嘆了一口氣,「好累啊……」

「誰叫你都要累積到一個量才在那裡用。」羽翻了翻白眼。

門鈴響起。

「今天休店嗎?」一位黑髮,橘紅色雙眼的清秀男子無視門上的牌子走了進來。

「明明人在嘛,午安,稻蒼、羽迦。」後面跟著一個金髮碧眼,雖然帥氣但有點屌兒郎當的男生。

「離、輝夜。」原本要趕人的蒼認出來人後繼續手上的動作,「你們怎麼來了?」

「因為離說他不想開火又不想花錢,所以算是來蹭飯吧。」稱作輝夜的金髮男子隨意的席地而坐,笑嘻嘻的說。

「有我要的資料嗎?」羽看向優雅站著的離。

「我正是為此而來的。」離點點頭,「順便久違的來嘗嘗稻蒼的手藝……不過你脖子那怎麼了?為什麼一點一點紅紅的?被蟲子咬嗎?」

「……」蒼跟羽同時靜默。

「我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離挑眉。

「的確。」羽冷哼一聲,「被一隻大蟲子咬的。」

「……」蒼依然靜默。

輝夜看了看兩人,然後露出曖昧的笑容,「吻痕?」

「……」羽跟蒼同時偏過頭。

「哇喔……」離將眼睛捂住。

太閃了――

「換個話題可以嗎?」一直提真的很羞恥……

「那我跟羽迦顧店,你們兩個會煮飯的去煮吧!」輝夜二話不說將人推進去。

吃飯皇帝大。

「輝夜……那個,有沒有辦法將這個痕跡消掉……」看見人不在了,羽才面無表情的問輝夜。

「不好嗎?」他也很希望哪天能在離的鎖骨、脖子上留下痕跡宣示主權啊!

雖然對方根本就不甩他,只能妄想……

輝夜覺得自己真的很委屈,明明自己都表現的這麼明顯了,離不知道是天然呆還是裝作不懂,從來都沒給他一個回覆!都一起工作這麼久了……明明也沒有女朋友男朋友,清心寡慾的傢伙……

羽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這傢伙知道自己把心裡話都說出來了嗎?

 

「早安。」一如既往的在遲到的壓線時間踏入教室,少年跟臨桌的同學打了聲招呼。

「早!」同學熱情的回應他,對他燦爛的笑了一下。

曾經,也有人對我這樣笑過嗎?

心中溫暖的情感讓他放鬆了不少,這也是他即使被老師視為問題學生、處處刁難還願意來學校的原因。

反正就算不來,爸媽大概也不會說什麼吧。

撐著頭,他看向窗外的天空,天空藍的就像夢境一樣,就好像她的眼睛,濃的就像要滴出水來。

……誰?

少年愣了一下,在腦海中搜索,卻彷彿隔了一層濃霧。

他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在他後面的角落,一般人看不見的件和食夢膜緊張的盯著他,他們不像旁人看見的是少年在沉思,他們看見的,是原本在少年腳下的黑影悄悄地擴散開來,往上吞噬。

記憶解封的時候就會被黑影吞噬嗎?

那是個就算是身為妖的他們也都無法理解的存在。

「同學!現在在上課你知道嗎!」啪的一聲,一截粉筆落在少年的桌上。

「老師,不好意思,剛剛走神了。」少年笑了笑,然後拿出課本隨便翻了一頁,拿起一隻筆,在空白的角落塗鴉起來。

底下的黑影仍在慢慢擴散。

 

「所以,你覺得讓他發現真相比較好?」夾起煮的軟爛洽到好處的米血,羽的聲音有些訝異。

「嗯,畢竟這件委託關係到我們兩邊嘛。」輝夜喝了一口湯,「處理妖之事的役妖者,御ノ神稻蒼、御ノ神羽迦。」

「處理人之魂的紀錄者,和守離、輝夜。」稻蒼笑了笑,然後默默在大家已經空的酒杯倒好酒,「所以,無法認同喔。」

「我們兩邊如果不達成統一共識會很麻煩呢!」離苦笑的夾了一個玉子燒放進嘴裡。

「如果讓那東西吞噬他,我會很麻煩的。」靜默了一會,羽迦率先舉手,「不但有可能狂暴化去襲擊人類,我這邊對委託者也很難交代。」

「而且被吞噬後基本上就是再見了,只剩殺掉這條路。」稻蒼的聲音變得冷酷,「而且人變成妖是下策,變成鬼更是下下策。」

尤其是鬼那邊,他不想遇到。

啊,某些除外。

「我們這邊也不樂見。」輝夜喝了一口酒,「但是與其放著慢慢等,不如賭看看那一點點的可能性直接催化。」

「真的拉不回來我們也會動手的。」離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戾,「我也沒興致將會汙染他人的花朵放進花園。」

「你們想怎麼催化?」羽迦拿起酒杯,還沒碰到就先被稻蒼奪走了。

「這就要麻煩你們了,」輝夜眨眨眼,「我需要借用『他』。」

羽迦皺起眉頭,「幹嘛?」

「如果『他』再加上其中一位委託人的力量,說不定能翻轉那個夢境和預言。」離想了一下,「就是……」

羽迦跟稻蒼認真的聽著,然後低頭討論了一會。

「好吧,就試試看。」稻蒼點點頭,「不過,借用金一樣要付喔。」

「當然。」離比了個OK。

「那稻蒼你去找委託人,我去準備器具跟卷軸。」羽迦微微一笑,「你一臉不情願,是要我帶著這些痕跡去找人嗎?」

離跟輝夜安靜的繼續吃,肩膀卻可疑的在抖動。

稻蒼看著雖然微笑卻散發殺氣、背後一團黑的羽迦。

「不好意思我錯了,我去去就回,老婆大人。」

 

今天的夢很不一樣。

他坐在一艘小船上,抬頭看著懸崖。

少女小小的身影出現在上面,海風吹起他的裙襬和黑髮。

他一句喊叫也說不出來,看著少女優雅的優雅的轉身,朝著他的方向一躍而下,一個小影慢慢變大,他伸出手想試著接住她,卻看著少女在面前不遠處落下,撞上礁石。

腦袋像被錐子刺進來。

觸目的紅混合著白,在湛藍的海緩緩擴散開來。

「哈啊……哈啊……」

胸口喘不過氣,交雜著從腦袋不斷傳來的疼痛。

一道浪打來,將前面的景象吞噬掉。

為什麼不醒來?

整個人痛苦的蜷縮在小船裡,他緊緊閉著眼,壓下從翻騰的胃湧上的酸液。

神啊,祢為什麼要讓我如此痛苦?我活的還不夠辛苦嗎?

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龐大的黑氣從少年身上冒了出來,小船像回應他的憤怒和絕望一樣,搖擺的更加厲害。

像血一樣暗紅的圖騰出現在他眼下,指甲越來越長。

在他背後,一個帶著面具的人影飄浮在波濤洶湧的海面上,冷冷的看著少年,一把扇子從他袖中滑出。

「海……晴海……」

少年仰起臉對空嘶吼,淚水從他臉上不斷滑落,一個名字從他口中斷斷續續的吼出,但他卻一臉迷惘。黑氣仍然纏繞在他身上,只是微微停下了包裹住少年的動作。

一聲輕柔的琴聲中斷了他的狂暴。

少年愣愣的聽著如流水的琴聲,臉上的淚水仍然靜靜地流淌。

這琴聲,是從哪裡來的?

這旋律……好熟悉……

轉過頭,他看見一個身穿素衣的男子坐在不遠的礁石上,彷彿看不見身邊翻騰的海水,悠然的彈奏著。

如墨的黑色長髮盤在身後,淡灰色的雙眼溫柔的看著少年,修長的手指撥弄著一把樸素的古琴。

『汝,可知該往何去?』

伴隨著琴聲,男子開口,聲音就像琴音一樣悅耳。

少年張開口,卻說不出話語,只好搖搖頭。

『汝,願知失去之憶否?』

少年愣了一下。

然後,點頭。

他究竟忘了什麼?

男子笑了,他將琴揹在身後,然後踏空走向少年,對他伸出手。

『隨吾行,吾領汝前去。』

少年猶豫了一會,然後握住男子的手。

四周的景色退去,變成他熟悉又陌生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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